Strait Talk: So Near And Yet So Far 兩岸對談：咫尺天涯

Strait Talk: So Near And Yet So Far
兩岸對談：咫尺天涯

by Jonathan Adams
Saturday, November 15, 2008 5:49 AM
News Week 新聞週刊


近來台灣爆發反中示威甚至上演肢體衝突，凸顯出台海兩岸存在廣大的文化、認知差異。住在台北的我有時候覺得，即使兩岸加強商業往來，雙方的政治文化仍舊存在著一條深廣甚至是不相容的鴻溝。

過去，人們對新任總統馬英九開啟兩岸和解新紀元抱持著相當高的期待，且的確是取得進展。等了15年的兩岸三通總算在這個月初正式啟動，台灣也打開大門迎接更多中國觀光客。

但即使經貿往來更為密切，台灣人跟中國人似乎仍舊天差地遠。就從上個月發生諸多事件來看。十月下旬，一名訪問南台灣的中國特使被一小群憤怒的反中人士嗆聲（甚至還有一名老嫗用柺杖敲打特使座車）。

10月25號，數十萬民眾湧上台北街頭抗議中國還有親中總統馬英九。我從示威隊伍裡最常聽到的口號是：為了骯髒錢，馬英九正在出賣台灣，賠掉台灣尊嚴與主權。

11月3號到7號在中國海協會會長陳雲林來台期間，局勢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抗議群眾將他圍堵在台北晶華酒店裡長達8小時。場外失去控制的民眾更將一名中國中央電視台（CCTV）記者團團圍住並吼嚷。盛怒的反中人士甚至與警方爆發激烈衝撞。（我親眼目睹一名怒氣沖沖的強悍南部民眾在理智戰勝情緒前甚至想要爬越用四層有刺鐵絲網團團圍住的刺馬陣）

可以確定的是，激烈的抗議群眾只是一小撮。然而對中國負面的觀點正在當地發酵。根據政府委託進行的民調顯示，65%的台灣民眾認為中國政府對台灣政府「有敵意」，46%受訪者認為中國政府對台灣人民不友善。既然中國在東南沿海部署超過一千枚飛彈瞄準台灣，民眾有這些反應並不令人意外。根據最新消息，中國對台飛彈已經超過1,400枚，但中國表面上說法是要「遏阻」任何台獨舉動。

「遠見雜誌」九月份的民意調查讓我更感詫異。當中問道：「如果台海兩岸有一天在經濟、政治、社會各方面都更契合，你會支持統一嗎？」

整整有6成6受訪民眾說「不」，這是驚人的改變，因為在2004年5月只有38%的人否決這個選項。

有趣的是，就我個人經驗觀察，更進一步的交流恐怕對扭轉這樣的觀點助益不大。我最近的台灣房東，家人在蘇州開工廠。她向我抱怨中國勞工，她說，如果有員工受傷你予以補貼，隔天就會有一大堆假造傷口、自殘的員工跑來跟你要錢。中國人就是會利用你的好心跟弱點。

近來一場遊行裡，我遇到一位年輕的台灣導遊，她說，她理解中國遊客可能有助台灣經濟（還有她所從事的行業），但自己仍舊不歡迎中國觀光客。理由是：「他們會隨地亂吐痰、在公共場合撒尿。」（她應該還可以再提到室內室外都有的二手煙，就我個人觀察，這是比較過份的滋擾）

另一位是我在開往福建泉州公車上遇到一名就讀華僑大學的台灣學生。在到廈門兩小時的車程裡，他幾乎都在厲言抱怨中國。語氣中充滿對中國人的輕視，他認為中國人是落後、粗野的鄉民。但最讓他不滿的不是人民，而是缺乏政治自由還有自由言論空間。不不不，是食物。他想念家鄉台北的夜市還有高級海鮮。

另一方面，中國人對台灣人也有很多抱怨。我在北京遇到的時裝設計師說，台灣人很勢利自大，看不起大陸人—這是最常見的批評。在中國的台商老闆普遍被視為只會剝削勞力，或者包二奶，對他們的大陸「同胞」作威作福。

其他我遇到的中國人不是對台灣一無所悉，就是只會像自動播放器一樣重播北京的政治口號。在廣州-廈門的夜班車上，偶遇的年輕女性說道：「我堅持台灣是中國的一部份，這是我們的底線。」令我不禁想檢查她是不是帶了一塊（黨的）提示板照著覆誦。在回程火車上，一位年輕人在幾瓶廣東「Blue Power」啤酒下肚後，開始暢談美國想壓制中國，在整個驚天陰謀中台灣只是一子棋。是醬的呴！

據他所言，有報導說陳雲林對台灣警方無法疏散酒店外包圍人士怫然不悅—在中國是家常便飯的事，在民主自由的台灣並不是那麼一回事，它可是有公民自由的地方。困身酒店這麼長的時間，坐立難安的陳雲林也難跟國民黨主席閒話家常。（台灣這時節有這麼「溫暖熱情」嗎？）

要說有什麼區別的話，最近一個月發生的紛擾強調一個事實：統一只是一場幻夢。兩岸存在的文化、想法、心性歧異還是難以跨越的鴻溝。台灣人只想跟中國人做生意、賺觀光錢、希望到大陸工廠的交通更便利，但僅只如此。如果馬英九真的做了什麼不利台灣政治自由的勾當，上週那些盛怒、丟石頭的激烈少數很快就會變成絕大多數。

我猜這些中國代表團收到消息了。在台北的圓山大飯店，經理告訴台灣媒體，飯店員工在經過走廊時都可以聽到代表團緊閉的房門內喧鬧一整晚的聲音。那批中國人都在收看台灣電視新聞—24小時有線頻道裡反覆播放那些抗議他們的民眾畫面，以及那些對他們來訪引發的猛烈、情緒十足的辯論。

對代表團部分人來說，起碼，統一的春秋大夢在當時早已煙消雲散。